苗栗縣府巨額財務缺口、周轉不及，造成7月份的公務人員薪水以及退休金確定發不出來。苗栗縣的財政到底出了什麼問題？為什麼苗栗縣長何耀昌要一直向中央要求紓困？苗栗縣府最後到底可不可能發生破產倒閉呢?就讓宜蘭縣前財政處長、現任台灣經濟研究院顧問，黃崇哲博士來為大家分析。

黃崇哲 博士( 393公民平台財政計畫主持人、臺灣經濟研究院顧問、臺北大學助理教授，曾任宜蘭縣政府財政處長，為結合學術與實務經驗的經濟學家)

目前苗栗縣是全台六都以外負債最高的縣市，高達648億的債務，這648億到底是怎麼產生的呢？

黃：地方政府為什麼會有這麼大債務，其實原因很簡單，跟一般企業、家庭負債相當類似，就是「入不敷出」。當縣府每一年編列的預算，所要預期收到的稅收的項目，無法來平衡預計要支應的項目，那債務就會累積。預算原本的觀念是希望能夠平衡每一年度的預算，但苗栗縣在過去以來因為進行了大幅的建設、福利支出，還有更重要的是債務的運作上出現了問題，例如說：苗栗縣會樂觀的推估明年的稅收，我們常講這種就是「歲入灌水」，因為是灌水，第二年當然沒辦法收到那麼多，於是債務缺口就持續增加。

財政惡化過程應該是很緩慢的，不是一朝一夕出現的，所以先前難道不管地方或是中央政府沒有查覺到事態的嚴重性嗎？

黃：事實上台灣整個預算的制度裡面，除了縣政府有財政人員、主計人員，還有審計部也有人員派駐在縣府單位裡把關，所以我們看到的是一個失靈的情況，而這個失靈就來自於財政紀律的消失。其實對照起來，希臘也是這樣，這種因為民主任期制的選舉，執政者會比較在意他的建設推展的情況，而比較不去考慮未來必須償還債務的壓力。又如果相關的預算審查單位也失靈，特別是像苗栗縣有長達二十二年的預算，在議會是一毛錢都沒有刪除，民意機關就沒有辦法把好整個人民的荷包。這總總因素就導致了苗栗因財政紀律低落，造成現在的窘境。

今天財政紀律缺乏的後果已經出現了，但好像這次都是找警察、消防人員、公務人員、退休人員來開刀，發生這樣的事情，難道不能先檢討那些早先為討好選民的社福支出、蚊子館建設嗎？

黃：我非常支持應該先從如政策買票般的這些不排富政策檢討起。尤其這次苗栗他主要在調整包含警察、消防人員的加給，對我來說警察與消防人員這是政府在服務人民最根本的項目。那今天優秀的警察，他如果相對之下沒有一些加給的話，他可能就會去尋找其他的就業機會，或申請遷調到其他地方。那這樣就會直接影響到人民基本的對於安全的需求。事實上苗栗到目前為止，仍然有大規模的約聘僱人員，而這約聘僱人員的比重，並沒有在這次的檢討上面有作比較明顯的改變。

另外就是對於福利買票、不排富的福利政策，我們認為對弱勢的福利照顧是必須的，但是當你「不排富」，不管任何條件每個人都給福利的結果，其實就是排擠到真正弱勢的資源，讓弱勢沒辦法得到真正的照顧。

現在是七月，暑假過後的開學，老師與學生回到學校，包含老師的薪資發放、弱勢學生的營養午餐補助都可能成為問題。所以苗栗現在應該做的事情，就是痛定思痛把非法定義務支出減少，像是出國考察也許很重要，但現在這個時刻就不適宜。或是像縣府員工的健身福利設施，非必要的支出真的是要想辦法來換成現金的部分。 而苗栗在前縣長任內，開發了一些項目，而這些項目諸如工業區土地等，就當時的縣長來講，他認為這些項目的資產價值非常的高，但目前在市場上多次標售卻都流標，表示這些項目的價值都高估了。這導致帳面上好像有很多的資產，但實際上市場價值沒那麼高，所以必要時還是要把這些土地資產處分掉，雖然價格低廉，還是得要處分來換取現金。

但最最重要的還是要建立起縣府與議會的財政紀律，要有一個永續的態度去逐年累積財務運作的基礎，才能讓縣政運作順利。

苗栗縣的財政困窘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，在前任劉縣長任內，就聽聞過許多混亂灑錢、辦燈會、煙火活動、和諸多蚊子館建設等新聞，今天這樣的困境，如果要追究，是否也應該一併檢討前任縣府的責任?

黃：在財政裡面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叫作Accountability(問責度)，是誰亂花錢或是誰作了不必要的投資、不對的決策，如果我們忽視這些，錯誤的政策還是會重複出現。那我們覺得很難過的是說，這次包含財政、主計、監察系統等在過程中卻沒有發揮他們的機制，沒有踩煞車。所以所有的過錯要全歸到一個人頭上，我個人是覺得不公平的，而是整個財政制度的失靈，是怎樣一個制度去支持他進行各項無謂的計劃，因為在每一個計劃的執行前都有諸多的編列審查預算的過程，甚至包含議會，但都失去了把關的功能。

所以苗栗勢必要檢討這六年來的總總財政支出，因為苗栗在過去六年間，每年舉債平均40~50億之間，是相當高的金額。我們不是要清算，但我們必須要了解制度的哪個環節出了問題。當一個民選的首長卸任變成平民後，卻留下龐大的債務由下屆首長承擔，這對民主政治的發展是相當不好的，所以是有必要檢討的，畢且要找到原因，才能避免未來財政再次落入這樣的窘境。

以上整理自中國廣播公司2015年7月10日專訪